【忘羡】无名（虐叽）
二十六 酒醉
指路：
一 疑虑 二 早春 三 雪尽 四 暴雨 五 迷雾 六 一人 七 毒伤 八 交心 九 残魄 十 故人 十一 灾降 十二 思追 十三 家书 十四 真假 十五 生死 十六 逢生 十七 归思 十八 云梦 十九 怪林 二十 紫衣 二十一 仇怨 二十二 道侣 二十三 行路 二十四 落月 二十五 血蛊
魏无羡心中一痛，这少年老成的皮肉下，是经年伤痛构成的一层层骨血，和着毒与蛊的血肉，被他一口口吞下。
“那含光君呢？”江营微弱的声音传来。
“若我没有猜错，含光君已过而立之年，自然无药可救。”顾遥道。
“魏公子！”魏无羡默默无语，任由衣领被人攒住，“你答应过我，照顾好他，为什么忘机会变成这样！你回答我！”
面前的这双眼睛被血丝充斥，身为家主的他还在挣扎着不许眼泪落下。
魏无羡只觉得无地自容，也无话可说。
“兄长，你打我吧，你打完，我就去想办法救蓝湛。”
蓝曦臣摇摇头，痛苦地放开手，跌坐下去。
“我……”魏无羡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，“真的，没有办法吗？”
“若是有办法，我的父亲，我的兄长，也都不会――”顾遥强迫自己敛了情绪，“他脉象已经衰弱，怕是，过不了这个冬天。”
大殿中似只有顾遥仍有几分冷静，剩下三人都陷入悲痛之中。
“我不知为什么非我顾氏族人竟也会身中血蛊，但此事与我有关，我也不会不管，我会尽力医治含光君，能拖一天是一天吧。”
江营抹了把眼睛，突然道：“泽芜君，您在岭南多日，可查出了什么？”
江营坐着的地方正巧陷在一片阴影中，他一直默默不语，顾遥便没有注意他，直到他开口，顾遥才觉一惊，抬眼打量他片刻，心道这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也很敏锐。
蓝曦臣摇摇头。
顾遥安慰道：“不必太过惊慌，有我在，含光君再撑上三两个月不成问题。”
“什么！三两个月？”江营惊叫。
顾遥眯着眼，微微歪头，“嫌少？”他摇头轻笑一声，“若每天都不知自己的呼吸是否就会戛然而止，这两三月的光景，都是上天的恩赐了……”
顾遥称天色已晚，遣散了他们。
魏无羡本想着无论泽芜君怎样罚，他都欣然接受，可泽芜君却道……
“这是忘机的劫数，我不该迁怒于你。若他真的殒命于此，也只能怪我……做兄长的，没有照顾好弟弟，我会回云深不知处领罚……”
魏无羡心中更加难过，此刻竟不知道怎么面对蓝忘机。明明刚才他还好好的，还和自己斗嘴吃醋，怎么会……转眼间便被判了生死？
不知不觉他已走到门前，看到窗被支了起来，屋里灯火通明。他刚走近便闻到一阵鲜香，辣椒的味道……还有酒？
他推门，看到蓝忘机坐在桌前，桌上摆满了自己喜欢吃的菜食。
看到他进门，蓝忘机开了酒坛帮他倒酒。
一阵阵酒香直冲心田，魏无羡觉得自己不必喝酒就已醉了，他望着蓝忘机的眼睛又模糊了起来。
蓝忘机看他不对，起身去迎，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。
魏无羡搂的很紧，把头埋在他怀中，竟呜呜呜的哭出声来。
蓝忘机有些手足无措，也张开手轻抚上他的后背，恰巧碰到了他肩甲的蝴蝶骨，轻轻地摩挲着。
“蓝湛……”魏无羡还在他怀里幽幽的哭。
“发生何事？”
“没……”魏无羡道。
“吃点东西，这里的口味与云梦不同，怕你吃不惯，给你做了几个你爱吃的。”蓝忘机拍拍他，轻轻将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。
魏无羡一把抓住蓝忘机双臂，从肩颈到小腿，将他从上到下摸了个遍，“怎么样，你没事吧，有没有不舒服？”
蓝忘机摇摇头，微张开双臂让他放心。
“真的？”魏无羡侧头抹了把眼泪。
“嗯。”他伸出双手给魏无羡看，“放心，没事了，先前太过疲惫，歇歇就好了。”
蓝忘机嘴角勾了一下，只一下，却没能逃过魏无羡的眼。可此时看到他笑，从前想要调侃他的心思全都不见了，就剩下难过。
二人坐下，魏无羡看着这一桌菜，不知心里是何滋味，堵堵的闷闷的。他强迫自己忍住泪水，一边吃一边假意埋怨道：“堂堂含光君，快成了厨子，天天给人做饭做菜的。被思追景仪他们知道了，有你丢人的……”
蓝忘机也不反驳，默默看他吃，“怎样？”
“好吃。”魏无羡灌了口酒，咽下后，又郑重道：“二哥哥的手艺，好吃极了。”
他虽心里埋怨难过，嘴倒是诚实。
还没吃两口，他忽又皱眉，“嘶……怎么都是辣的，你现在不能吃辣的。”
蓝忘机摇摇头，掀开一个口砂锅的锅盖，香气扑鼻而来，是香喷喷的排骨伴着软糯的银耳。
魏无羡抿了抿嘴。
蓝忘机给他盛了一碗，又帮自己盛了一小碗，“喝点热汤，没有莲藕，将就些。”
魏无羡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，蓝忘机倒是神色如常，端起碗喝了几口汤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，放下道：“你想吃什么给我说，不要往后厨乱跑，那儿……有两条小狗。”
魏无羡下意识打了个寒战，蓝忘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
“二哥哥……”魏无羡停筷怔怔看他，又红了眼眶。
“嗯？”蓝忘机见不得他这个模样，不禁皱眉，“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魏无羡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告诉他。
自己是一定要找到除去血蛊的方法的，可是谁又能说有十足的把握？事情又哪里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？若是有办法，顾老家主和顾公子又怎会丧命。
他不敢告诉蓝湛，他的伤才刚好了些，若是得知自己命不久矣，会不会崩溃，会不会绝望，会不会……
“你有事瞒我。”蓝忘机轻声道。
魏无羡低下头。
他帮魏无羡添满碗中的汤，像是思索了片刻，猜道：“是我……”
话音戛然而止，他看到魏无羡脸上痛苦的神情。
蓝忘机心中了然，魏婴不想讲，他便不逼他，也不猜测，直到哪一天他想告诉自己。
他帮魏无羡夹了些菜到碗中，柔声道：“再吃点，吃了饭早些休息，一路上照顾我，你也累坏了，其他事之后再说。”
魏无羡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吃饭，混着泪和酒全部咽下肚里。
他知道自己此刻面色一定非常难看，难看到蓝忘机想不疑心都不可能，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。
无力，绝望，无助……这些十六年前蓝忘机饱尝的情绪，他此刻也都一一体会了。
还好有酒！喝酒的时候，胸膛被烈酒灼烧着，心里似乎就没那么害怕了。
“魏婴。”一坛酒下肚，魏无羡又去伸手去抓另一坛，被蓝忘机制止。
魏无羡抬眼看到他的目光冷了下来，意思明显――不是让你来醉酒浇愁的！
他恍然发觉自己失了度，松手让蓝忘机夺过酒坛。
蓝忘机将酒坛置于面前，打开盖子，取走他的酒杯，又取来一个干净的空杯，倒了两杯酒。
他疑惑地转头，“蓝湛，你不是――”
“你想醉，我陪你。”
魏无羡呆住。
蓝忘机本就不善饮酒，此刻的状况更不适合喝酒，但魏无羡没有阻止他。
如何阻止呢？
说，饮酒触犯家规，你不许喝？显然魏无羡不会。或者告诉他，你不能喝酒，会醉？他也没这个权力不许别人醉酒。还是劝他，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饮酒？呵，他该怎么开口？
他知道蓝湛是无意的。
可是……蓝湛啊蓝湛，你无意间给我出了一道送命题啊……魏无羡心中苦笑。
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，蓝忘机又帮他倒酒，自己却没有喝。他心知自己酒量不好，一杯下肚就别想保持清醒，所以想要多陪他一会。
魏无羡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，看的入神，似乎这片时空中只剩下他与蓝忘机两人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蓝忘机突然一仰头。魏无羡这才一个激灵，发觉刚才自己已经半梦半醒。
心不在焉，神游天外！明明还没有醉，却已喝的飘飘欲仙。
“蓝湛！”魏无羡下意识想要阻止，但刚一抬手才意识到不必。
他收回手，看着蓝忘机渐渐泛红的面颊。
蓝忘机还没有醉，他握着魏无羡的手还微微用力。
魏无羡强迫自己醒了醒神，听蓝忘机突然道：“魏婴，我还想再喝一杯？”
魏无羡又帮他斟了一杯，不禁叹道：“蓝湛你今天好厉害！”
蓝忘机道：“是……酒力小，若是天子笑，我……就不行了。”
他说话已然有些不畅，魏无羡一听，咯咯的笑起来。
“蓝湛，你明明就不行了，怎么今天喝酒还开始好强了。”
蓝忘机没有理他，一仰头潇洒的喝尽杯中的酒。
他虽酒量不好，这喝酒的姿势道是十分洒脱，魏无羡又笑起来。
突然他一把托住蓝湛，起身转到他旁边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。
“终于醉了？”魏无羡笑道。
房中陡然静了下来。
魏无羡突然听到了风声，抬头发现窗还开着，刚好能看到一轮圆月，月光晕着烛火散落在窗边。
他又低头看了看蓝忘机的眉目，无喜无悲。
四周太静了，静得魏无羡心中又隐隐慌乱，可怀中那人却似乎在享受这一片寂静。
原来你生来就是极静的，原来你是享受这一刻的。
眉目，真美……
魏无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的弧度。
“魏婴……”
“嗯？”
魏无羡下意识搂紧怀中的人，但却被挣来。
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――魏无羡你这个傻子，这才是为什么不让蓝湛喝酒的真正原因啊！
“蓝湛，蓝湛，你你你，别乱动啊。”
“嗯……”蓝忘机嗯了一声后，使劲点头，点个不停。
“哎哎，好了好了。”魏无羡扳住他的脑袋，顺势摸了摸他的头，“要乖啊。”
“嗯，乖……”
“乖乖忘机，你吃饱了吗？”他摸了摸蓝忘机的肚子。
蓝忘机点点头：“饱了。”
“那我们去睡觉好不好？”
“好。”蓝湛又不停点头。
魏无羡托住蓝忘机，想扶他到床上。走了两步，忽觉得肩上一沉，他即刻用力去抱，可还是出手慢了一步，二人一同跌坐在地上。
他身上又开始不着力了！
魏无羡像是恍然被拉回了现实，转眼见蓝忘机闭上了眼睛，陡然一惊，伸手去拍他的脸，“蓝湛，你怎么样，哪里不适？蓝湛，蓝湛！”
蓝忘机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，又闭上，皱着眉哼了一声，道：“累了。”
“你坚持一下，我们去床上睡。”
魏无羡扶他坐起来，索性他恢复了一些力气，跌跌撞撞，魏无羡终于将他弄上了床。
“二哥哥。”魏无羡呼呼地喘着气。
这一晚上，大悲大喜，又醒又醉，又和醉酒的三岁忘机斗智斗勇，魏无羡觉得自己已经累得再没心情感伤了。
他看着身旁的人，傻蓝湛，正眼神澄澈的望着他。
去他的蛊毒，怎么就无解了？还有两个月呢！我偏要找到解药。
他伸手抚了抚蓝忘机的碎发，结果有更多碎发不听话地掉在额前，惹得蓝忘机难受，下意识摸了一把。
他看着蓝忘机可爱的模样，越看越欢喜，又开始抱住他亲。
“蓝湛，你还知道我是谁吗？”
“不知。”
“啊？”魏无羡推开他，“不知道我是谁你就让我亲，万一别人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，看到蓝忘机嘴角翘了翘。
魏无羡心中了然，却佯装不知，问道：“真不知道？”
蓝忘机不再看他的眼睛，似乎是思考了一会抬眼道：“骗你。”他好像奸计得逞，神情似笑非笑，停了一下又道：“知道。”
“是谁？”
“魏婴。”
一声魏婴叫的很是郑重。
“乖。”魏无羡又摸乱了他的碎发，惹得他不满地去理头发。
魏无羡觉得很奇怪，今天醉酒之后的蓝湛居然出奇的乖，不哭不闹，不缠着他玩，也不用抹额绑他的手。
回想当时醉酒的模样，今日的蓝湛静卧着就像是一只白白净净的玉兔。
兔子？
“喂蓝湛，后山的兔子一直是你养的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若是下山夜猎呢？谁照顾他们？”
“思追……”
“若是思追也不在，你让别人照看，若是他们病了，死了，你心疼吗？”
蓝忘机不说话了，半晌摇摇头，眼中尽是失望。
“不会的。”……
魏无羡一愣，未再多言，只轻轻抱他。
怀中的人此刻全身没有用力分毫，倚在他的身上，任由他轻轻摩挲。
他的手在蓝忘机背上游走，突然隔着薄衫他触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，接着向下，是第二块，第三块……重重叠叠。
“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？嗯？”魏无羡眼框微红。
他突然旧事重提，蓝忘机没有理会他。
“你这样子寻我，就不怕找到了，我会怪你？”
“对不起，魏婴。”
……
半晌默默无语。
魏无羡放开手，眨眨眼睛让眼泪回到眼眶，又仔仔细细看他，“蓝湛，我怎么感觉你今晚一直在捉弄我？”
“并未。”
“那你到底有没有喝醉？”
“嗯。”
魏无羡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打量他，蓝忘机却闭上眼睛，朝他怀里钻了钻。
胸前陡然一热，魏无羡刹那间石化，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，一边呼了口气，一边摇了摇头。
乖乖，这一定是醉了，决计不可能清醒着。
他望了望窗外，约莫着快到亥时，便拍了拍蓝忘机，道：“你要睡了吗？”
“亥时到，休息。”说罢放开他，翻身平躺。
“喂，蓝湛！蓝湛？这就睡了？”魏无羡也侧过身。
“抱着也能睡啊。”他嘟嘟囔囔，蓝忘机已经毫无反应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魏无羡在梦中，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，他有些冷，使劲往被子里钻。
蓝忘机起身关紧窗户，又把魏无羡裹紧。
他半夜惊醒后头痛欲裂，又有些睡不着了，起来喝了点茶解酒后，索性倚在床头看着魏无羡。
昨夜魏无羡的反应……他知道一定与自己有关。身体的变化时刻提醒着他――自己……也许很快就不能再护着他了……
他心中有些后悔，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轻举妄动，不应该昏了头就冲向危险。想着想着，他竟开始思索，万一自己离开了，还有谁能够陪伴魏婴。
魏婴早已不似十六年前那般天真了，可睡着的时候，眉目还是像曾经一样……娇俏？
胡思乱想！蓝忘机暗自在心中责备自己。
他清除头脑中的杂念，突然又想起昨夜魏婴问他，兔子？
魏婴不在的时候不就是他们一直陪着自己吗？
又想到当时没能拿到陈情和随便，很是遗憾。
那我把避尘和忘机留给你好吗……
你会不会睹物思人，会不会难过……
……
“魏婴……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。”蓝忘机压抑着喘息，平躺下来，又拉起被魏无羡掀开的被子，“不止静室，后山的枇杷树下也藏着天子笑，我每年都会埋上一坛，应该够你喝很久了，你要慢点喝，我不喜欢看你不开心的样子……魏婴。”
我舍不得你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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