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行

被三次支配中

【忘羡】无名(虐叽)

二十一 仇怨


指路:

一 疑虑   二 早春   三 雪尽   四 暴雨   五 迷雾   六 一人  七 毒伤   八 交心   九 残魄  十 故人   十一 灾降   十二 思追  十三 家书   十四 真假  十五 生死 十六 逢生  十七 归思  十八 云梦  十九 怪林  二十 紫衣 


是夜,莲花坞内弥漫着沉郁之气。晚夏,是折磨人的时节,不到半日,一场雨刚带来的凉意顿失,只留下潮气,蔓延在还未及消逝的热风中。

这注定是难熬的一夜。

房中烛火灼灼,屋外江澄双手后背,来来回回踱步。进进出出的云梦弟子,有的手中端着清水、布巾,有的怀中抱着瓶瓶罐罐的伤药,一路小跑。瓷瓶碰撞发出清脆的“砰砰”声,竟是让人觉得有些好听。

突然,只听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两名弟子撞在一起。

“抱歉!你怎么样!”这屋内弟子正向外小跑,手中端着水盆,盆中是暗红色的血水,这一撞,水撒了屋外弟子一身,登时鲜血晕染衣襟,染红了一片。

他放下手中的盆,忙上手去拍。

“不打紧不打紧,你忙。”那屋外弟子也不怪罪,示意他没事,转身便要进屋去。

刚迈过门槛,却被江澄拦下。

“我来吧,你先换件衣裳。”江澄接过他手中的瓷瓶。

“宗主……”

江澄点点头,示意他回去打理。

一桩未解决,这一桩又找上门了,刚以为魏无羡回来后,他的担子会轻一些,谁知……

这几日,他卸了劲儿,黑风林就出了这么大的事。十六年不出事,偏偏这时候……

蓝忘机这一受伤,魏无羡像是扎漏了气的羊皮筏子,怎么也浮不起来了。

江澄叹息了一声,示意那弟子,“换了衣服,去找找江营,这么久了,怎么药还端不来?”

窗缝外,月很明。

江营突然想起来小时候,每当晴空万里,月明时,他都会着急地拉着爹娘的衣摆。小孩子走不稳,干脆挂在爹娘身上,推推搡搡地带他们到庭院中。

“飞……月亮!”

小孩子不显重,爹便提溜着把他抱起来,抛向月亮,月光洒在他脸上,他咯咯的笑。娘总在一旁拉着爹的衣袖埋怨说,别摔着孩子。

梧桐下的摇篮,摇篮中的婴儿也沐浴在月光中,朝他笑着……

“阿瑟……收手吧……”江营喃喃了一句。

窗户动了动,有人影映在窗上,很是纤瘦。

“你答应过,不会干涉。你已经违背誓言了。”窗外人影停下动作,似乎靠在了墙上。

江营转头看向窗外,又警惕的向四周看看,没有接话。他把药汤盛入小碗,取来食盒装起来,起身推门离开,行至门前顿了一下。“我没有干涉,我只是做我该做的。这里不安全,早些离开吧。”

他出门,转身便走,似乎对窗外人并不感兴趣。

“江师兄――”倏尔远处传来一声呼喊。

江营瞳孔收缩,猛然转身,拉起那人便跑。

他护着怀中汤药,一边担心身边人,竟跑的异常费力。终于跑到四周毫无光亮时,才停下来重重喘息。

阿瑟摔开他的手,退后几步。

“我说了,这儿不安全!你还不……快走!”江营有些生气。

“你还会担心我?我还以为你是要把我交出去邀功呢!”阿瑟冷笑一声。

江营皱眉:“我说了,我没有干涉,他们只以为那日是碰巧被风卷入树林,并非是我――”

“是吗?”

江营上前一步,握了她的双臂,“阿瑟,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你从前是怎么答应我的?可现在呢?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?”

“我没有,我从没想过害他。可是……他也不无辜。”阿瑟垂首。

“为何?”

阿瑟推开他,“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吗?”

江营放开她,连连点头,“好,你不信我,不说也罢。只要你不再害人,我不会再管你。你是要报仇也好,自甘堕落也罢,都与我无关。”

阿瑟突然笑起来,“自甘?堕落?是你,还是我?”

“这么多年了,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。你何必再殃及子子孙孙,这与恶魔有何两样?尽人事,听天命,若天意要他活着,你又能改变什么……”

“你瞧,你又开始了……江家到底是如何将你变成这样……”

江营摇摇头,面色很冷,“也罢,你我心境不同,不必多言。”说罢一伸手,“你给蓝忘机下毒,解药呢?”

“解药?”阿瑟只觉得好笑,“你找我要解药?哥哥,你我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?”

她苦笑着一步一步靠近江营,“我没有解药,那不是寻常的毒,若他在我手中,事成后我会救他,可如今他被带走,这便不归我管了。”

“你――怎能如此狠毒!”

不知何时,云竟散了,月光透出来,洒在二人身上,周遭从黑暗转为明亮。明明沐浴在月光中,此时此刻江营却觉得很冷,月光似乎是惨白的,把他的所有秘密都映射出来。他望着阿瑟,眼神透露出痛苦和失望。

阿瑟嘴角微翘,步步逼近,“我,怎样?你若再失信,我便连你也杀。”

她手腕一转,长箫从袖口滑出,她以箫作剑,消瘦的身影被月光映衬的更加单薄。长箫划过,携起地面的尘土,江营抬手去遮,却被长箫正中。他翻身抵挡,长箫却步步紧逼,突然箫管中弹出短刃,眨眼间已落在江营的脖颈上。

江营手中的剑方抽出半寸,见已被抓住要害,又将剑收了回去。

“你若有气,朝我发,莫要伤害含光君了。”江营不知她为何一定要抓到蓝忘机,便劝慰道:“若是有什么难处,和我说罢,哥哥可以帮你。”

“不必了!”阿瑟突然向前,手中短刃猛冲出去,竟是真的动起了杀招。

江营跳起,向左闪躲,双脚一蹬,腾空而上。他跳上左侧的树干,双腿一钩,倒挂下来用剑柄抵挡。

阿瑟虽为女子,功夫却不在江营之下,甚至更胜一筹。她只用短刃便可以与长剑抗衡。

二人激战十几回合,江营突然拔剑。再战,长剑的优势便渐渐显露出来。

他一个翻身,落地时蓄力,再一腾空,让身体呈与地面平行的角度,顺势出剑。阿瑟勉力抵挡,却被这一击,击得退后数米。她收刃,反转长箫,轻拍另一边,突然五只小叶飞刀从箫中飞出,一只朝向头部,一直向胸,两只向腹部,最后一只则攻其下盘。

江营飞跃堪堪躲过下盘飞刀,出剑连挡头、胸两柄,侧身刚要躲避,奈何腹部两柄无论他如何躲避,总会被其一击中。

风声振动,这下如何也避之不及了!

他顺着风动,借着轻功向后滑去,突然蹬地而起,让身体在空中旋转,看准飞刀的高度,反转而过。

“叮叮”两声,飞刀撞在一起后没入树干。

江营落地,这才发现衣襟已经被划出两道长而深的口子,中衣也已经穿透。

突然背后升起一层冷汗。

太险了,再偏一毫,便要皮开肉绽了!

他站定,看向阿瑟。

只见她收起长箫,转身离开。但未走出五步,又突然停下。

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,爹娘和族人们的死,你衣食无忧的日子过的久了,不记得了,我却不会忘。若有人阻我报仇,你说,他是敌人吗?”

“阿瑟……阿瑟!”江营喊道,可那月下身影已经看不到了。

真的是我,我太绝情了吗……

他闭眼缓缓坐下,含光君还在等着他的药,可他此刻只觉得难过,委屈,他谁也不想见,谁也不想面对。

我是一个冷血的人?我不恨吗?我又该恨谁?

他低头,看了看身上的残破的衣衫,刚才未及细细查看,再仔细看,竟然开始渗血。

阿瑟真的想杀我啊……他笑了一下。

报仇。可报仇与江家何干,与含光君何干?
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只觉得越想头脑中越乱,便不再深想下去,起身舒展身体,提起食盒。食盒中的汤药早就凉了,还溅出来了不少。

他端起汤药,浇在自己身上,然后将瓷碗摔碎,将碎片收好。转而又在树下拾了一块边角锋利的石块,狠下心,在自己的手掌、腿上划出几道血痕。

“嘶――”疼痛使他瞬间清醒过来。

江营一瘸一拐的回到药房,正巧有人正在等他,看他回来便迎了上去。

“师兄,你这?”他指指江营身上的血迹和破碎的衣袍,正要发问,却被江营抬手打断。

“药送去了吗?”江营问道。

“送去了。宗主让我寻你,我寻不到便又煎了一份。等你很久了,还担心你出事,你去哪儿了,也不支一声?”他扶着江营坐下。

江营叹了口气,打开食盒,指指那碎片,又伸手给他看,“兄弟可千万别让宗主知道,我送药都办不好。这跑得急,谁知脚下一扭,把药给打了,我还懊恼了好一会儿,心知说出去总要被你们笑话。”

“师兄哪里话,都是记挂含光君才会着急失足,宗主知道了只会赏,怎会罚?”他口中打趣着,江营听了皱眉连连摆手求饶。

那弟子取了伤药开始帮江营包扎。见他未作他想,江营才舒了口气。

蓝忘机自昏迷,还没有苏醒过,魏无羡一直静静守在旁边。

从遇见薛洋到如今在黑风林遇险,似乎一切都不那么简单。这矛头是指向云梦,还是指向蓝湛?亦或是还有其他阴谋?

魏无羡抬手碰了碰蓝忘机的额头。他身上很少有如今滚烫的温度,通常都是凉凉的,所以魏无羡每晚最喜欢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他,吸收他的冷气,再把自己热腾腾的温度交换给他。

那日寻不到蓝忘机,他就隐隐觉得心中不安。随江营到了黑风林,就看见小纸人皱巴巴的挂在林边灌木上,俨然是灵力用尽,没了生命。

他将灵力注入纸人身体,才知蓝忘机遇险的经历。一听蓝忘机被困黑风林,他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,半晌缓不过来。

从小到大,从没有人进入过黑风林,或是换个说法,是所有人都无法进入,可纸人却说蓝忘机被困黑风林,他又是怎样进去的呢?

江澄赶来时,他已经试了数十种方法,可无论徒步还是御剑,亦或是用瞬移符,最终的结果都是回到原点。他正焦躁,却突然袭来一阵强风,不等他躲避,一行人都被强风卷入了树林。

蓝忘机在林中被避尘放倒,接着又淋了一天的雨,稍稍恢复体力后,又被困金笼,受剑气围攻,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。回来后便发起高烧。

魏婴怕他脱水,不停喂他喝水。

这几个月蓝忘机时常病着,可生病时从未如此乖巧,这次虽失去意识,但只要魏无羡一喂,他就主动吞咽。

处理过伤口,魏无羡放心下来,他外伤虽多,但被伤时剑气已然分散,每一道剑气的力量都十分微弱,因此外伤看着吓人,但实际不重。

大夫说蓝忘机有中毒的征兆,可究竟是什么毒却探查不出,只有等他醒来从长计议。

魏无羡百无聊赖地趴在床头,盯着他看,看着看着便玩心大起,想伸手碰碰他的鼻子,摸摸他的头发。忽然他看到蓝忘机的眼皮似乎动了动,心中一喜,却见他眼角划出了一滴莹莹的泪,顺着脸颊缓缓向下,他愣了一下,伸手想去擦,却慢了,那泪珠已经跌入床面晕开一片。

“蓝湛……”他轻轻唤了一声,去捉他的手。魏无羡心中了然,蓝湛应该是做梦了,每当受伤生病神志不清时,他很容易陷入梦魇。

魏无羡凑近他的脸颊,吻了一下,被偷吻的人却睁开了眼睛。

魏无羡:“……”

“咳。”他清了一下嗓子,“你,醒了。”

他也不知道为何尴尬,从前如何无赖亲近,他都丝毫不在乎,如今兴许是习惯了他看不到自己,突然对上他有神的双眼,竟然觉得脸颊开始发热。

蓝忘机轻点了头,依旧盯着他的眼睛。

魏无羡起身端了桌上药碗,双手试了试温度,“还好,不凉,先把喝药了。”

他放下药碗,扶蓝忘机起身。

蓝忘机想用手撑起身体,奈何身上提不起一丝力气,不知为何如今就算不动用灵力,经脉阻滞的感觉也异常明显。

魏无羡也感觉到了他的异常,便问:“二哥哥可是觉得身上没力气?”

蓝忘机点头,“那日,避尘被操控,被割伤时,不知是毒,还是其他……”

“是怎样的法宝,竟能操控避尘?”魏无羡扶他坐好自言自语道。

蓝忘机想自己喝药,试了几次,实在端不稳,只得作罢,任由魏无羡喂他。

他心中有些郁郁,又觉得是自己拖累了魏无羡。

魏无羡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,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,只有暗自心疼。

罢了,魏无羡扶他躺好,“还是深夜,你还病着,再睡一会儿,其他事明日再说。”他见不得蓝忘机难过,一想到这些年他独自一人受的伤,他就心痛得要裂开。

蓝忘机被黑暗笼罩的那些天只觉得好像又过了十六年之久,刚刚能够看到,怎么都看不够。

魏无羡守在床边,他便紧盯着魏无羡,眼波在他身上流连。

“蓝湛。”魏无羡埋怨了一句,抬手盖住他的眼睛,勒令他闭上双眼,可刚一松手,蓝忘机又缓缓睁开。

“你饶了我吧,二哥哥,你看了我一个时辰了。”魏无羡趴在他身上。

“看不够……”蓝忘机把手抽出被子,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头发。

魏无羡抬头,捉住他的手,掰开手指,点了点自己的脸,“你看,是不是烫的厉害,被你盯的要着火了!”

蓝忘机撇开目光,乖巧的闭上双眼,意思是“饶过你了”。魏无羡只看到,他嘴角翘了翘,一个似有似无的笑隐在那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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