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忘羡】无名(虐叽)
二十二 道侣
指路:
一 疑虑 二 早春 三 雪尽 四 暴雨 五 迷雾 六 一人 七 毒伤 八 交心 九 残魄 十 故人 十一 灾降 十二 思追 十三 家书 十四 真假 十五 生死 十六 逢生 十七 归思 十八 云梦 十九 怪林 二十 紫衣 二十一 仇怨
五更天,窗外蒙蒙亮。
待蓝忘机熟睡后,魏无羡才在桌边趴下,想着小眯一会儿。
他睡得不踏实,一个时辰间惊醒了三四回,每次确认过蓝忘机状态如常才敢接着打盹儿。
这次醒来,看着窗外烛火已不明显,约莫着过了五更,快日出了。
蓝忘机身上退了热,他舒了口气,揉了揉眼睛,出门透气。
他缓缓推门,刚迈出一脚,却愣在原地。
江澄坐在回廊的台阶上,靠着石柱睡得正香。
魏无羡走近,推了推他,“江澄,醒醒。”
江澄惊醒,猛地坐起。
“怎么了!”他半梦半醒,以为出了事,一骨碌便爬起来,一边揉着眼睛,一边挤眉弄眼地抓着头发。
“没怎么,你……怎么睡这儿?”
“蓝忘机没事吧。”江澄没有理会他的问题。
魏无羡摇摇头。
“我半夜醒了,过来看看,坐了一下,就睡着了。”江澄打了个哈欠,就地坐下。
魏无羡靠他旁边,也席地而坐,“辛苦了,江澄。”他突然叹道。
“什么?”江澄一愣。
“我说,这些年,还有这些天,辛苦你了。”
“一大清早的,废话真多!”江澄翻了个白眼。
“切。”
“蓝忘机醒了吗?”江澄跳过了他不甚擅长的话题。
“半夜醒了,又睡下了。”
“他怎么样?”
“还好……”魏无羡停了片刻,“只是不知到底是中毒,还是……还是其他的内伤……”
“和大夫说的一样?”
魏无羡嗯了一声,道:“尚看不出,再等等。”
“若真如大夫所说,无解的话……我是说……算了……”江澄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。“先在云梦修养吧。”
“不。”魏无羡打断他。
“怎么?”江澄望向魏无羡,面带疑惑。
“我想去岭南。”魏无羡轻笑了一下。
“岭南医修虽多,可大多避世,不与其他仙门相交,他们的规矩我们不懂,即使去了也不一定就能有更好的办法。况且,现在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。我们还没抓到那日的紫衣女子,若是寻到她,也许会有别的办法。”江澄道。
“那日救蓝湛已经打草惊蛇,如今再去寻她,定是寻不到的。”
魏无羡伸了伸腿,换了个姿势,仰面躺下。江澄也随之躺下。
“泽芜君如今还下落不明,只留下一封信,说是在一个……姓……顾的人……对!”魏无羡刚躺下又“蹭”地坐起来,“岭南可有家主姓顾的世家?”
江澄思考片刻,“岭南,都是行医的,我不甚了解。不过,好像是有这么个世家。”他也缓缓起身,又道:“叫……对,邕州是有这么个世家,在岭南,好像还是个大门派。”
“邕州……这么远,蓝湛如今的状况,不知还能不能……”魏无羡叹了口气。
“你还真打算带着他去啊?”江澄惊到。
“蓝湛的脾气,我若留他在云梦,他也会自己追过来。明知结果,我何必多此一举。况且泽芜君如今身在岭南,情势不明,我也理应让他同行。”
二人抬头,看到江营带着郎中走近,便双双站起身来。
几人相互见礼,将郎中迎入。
“夜里醒了,卯时退了热,这会儿……蓝湛你醒了!”魏无羡本以为他睡着,故意压低声音,走近却见他平静的躺着,眼神清明,应是醒来许久了。
他快步走近,在床边坐下,又检查了一番,“什么时候醒的?怎么不喊我?”
“不久。”蓝忘机说话声音很轻,带着微微的喘息。
郎中欲上前诊脉,魏无羡便让他露出一边的手腕,自己靠在一旁等待。
蓝忘机依旧有种莫名的失重感,只觉得力气仍然不断被抽离身体,灵气自丹田处开始溃散,向上至巨阙、膻中,直至消逝。有闷痛的感觉隐在胸口,稍稍用力呼吸便会发作。五脏六腑仿佛被拆散了,一阵阵痉挛般的疼痛,衬得腰背的刺痛感竟然都不甚明显了。
“魏婴。”他忍着浑身的不适,强忍住了口中的呻吟,叫了一声。
“怎么?”魏无羡忙到床边。
郎中松开他的手腕,起身让魏无羡靠近。
“我……”被他握住了手,蓝忘机突然语塞,不知该说什么了,“无事。”
魏无羡也不再问他,让他躺好,把他的手塞进被子中。晚夏的天气,蓝忘机的身上却仍是冷冰冰的。
他对蓝忘机笑了一下,道:“等我一下。”说罢起身送客。
再进门时,蓝忘机正闭目养神。
他身上的疼痛有所缓解,可灵力溃散的感觉仍没有消失,血脉凝滞的状况也愈发明显。
“魏婴,你来。”蓝忘机睁眼看他,目光郑重。
他渐渐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,似乎身体的变化也让他也有了一些猜测。
魏无羡走近,在床沿坐下,嬉笑道:“怎么了二哥哥?几日没有亲近,便想我了?”他神色异常轻松,让蓝忘机有种自己似乎是杞人忧天的错觉。
“大夫怎么说?”蓝忘机道。
“你先别乱想,先听我说。”魏无羡打断他。
他跪坐下来,趴在床边,一只手伸进被窝,握住蓝忘机的手,另一只还不忘压住边缘,以免掀起的缝隙被凉风钻了空子。
“你体内的是毒还是伤,尚且不太清楚,所以二哥哥,你别怕。几位大夫都诊不出是什么毒,兴许根本不是毒。我想,云梦的大夫诊不出,岭南的医修说不定会有办法。南疆本就善于用毒,自然是见多识广,待你身体再恢复些,我们出发去岭南如何?正好去拜访一下泽芜君信中所言的‘顾家主’。”
“顾家主?”蓝忘机不解?
“我向江澄打听过了,邕州有一医修世家,家主姓顾,是当地的大族。”
“我也去云梦书阁查过,南疆姓顾的大族只此一家,所以兄长定然是被扣在邕州了。”
“邕州……”蓝忘机思索片刻,“甚远。”
“放你在云梦养伤如何?”魏无羡道。
“我与你同去。”蓝忘机瞬间冷了脸。
“哈哈哈!”看他着急的模样,魏无羡笑出声来。
“为何发笑?”蓝忘机不解。
魏无羡摇摇头,收住笑声,面上却仍然带着笑意,“没什么,只感觉越发了解你了。”
蓝忘机默然。
那日黑风林中的具体情形,蓝忘机简要告知了魏无羡。其实就算他不说,魏无羡也能够猜到个大概,能够让蓝湛乱了阵脚的,除了魏婴,便只有泽芜君了。
“那树林中疑点重重,理应再去查探。”
“没用的,出来后就试过了,还是会被吹出树林。上次进去纯属偶然,也不知怎么回事,我们三人用佩剑灵器都无法破开黑风,谁知道黑风居然改变了方向,将我们卷了进去。”
“可那日我寻着箫声御剑,并未感觉到风。”蓝忘机轻声道。
“这就怪了。”他说着,伸手帮蓝忘机拉好被子,给自己留出一小块床沿,侧着躺下去。
蓝忘机看他想躺下,要给他让出位置。魏无羡却摆手说不用,扶他躺好。
“昨夜累坏了。”蓝忘机拉开被子给他盖上。魏无羡见他把刚攒足了的热气全抖了出去,皱眉道:“我不冷,你还想再烧起来吗?还在这儿扇风?”
蓝忘机闻言动作一顿,却还是把被角轻轻搭在了他的身上。
魏无羡叹了口气,顺势靠近他,把他抱在怀中。蓝忘机最近病得频繁,喝药也喝得多了,身上的药香味越发明显了起来。这药香味仿佛能安神,每次在他身边静静呼吸,都觉得立刻就能沉沉睡去。
魏无羡大口吸了几下,强迫自己睁开眼睛。
“睡吧。”蓝忘机眼中带着宠溺。
“早膳还没有用呢,况且这个时辰……被看见了,不好吧。”
“你饿了?”
魏无羡点点头。
“江师弟一会儿送早膳来,我若是还在呼呼大睡,总归不好。大家都忙前忙后一夜,我不能自个儿偷懒。”
蓝忘机有些内疚。
魏无羡却摇摇头,靠近亲了亲他的唇角,又卷了他的一缕头发,在手上玩弄。
“江师弟昨日不知怎么了,平时办事妥妥贴贴,昨日端药竟能被石头绊倒,摔了一身伤。那小子还觉得羞,让师弟瞒着,谁知还没过夜,大家就全知道了,哈哈哈哈!”
“那如今他可还好?”蓝忘机更内疚了。
“那小子皮糙肉厚的,擦破点皮肉不打紧,上了药就活蹦乱跳了。”
“那便好”蓝忘机点头,却见他突然又道:“魏婴,你可记得初到云梦那日,我们在街边所见?”
“嗯?什么?”魏无羡一愣,竟下意识想到那日江澄胡闹的一鞭,便伸手去摸他的腰背。
“魏婴。”蓝忘机拉下他的手摇摇头,“那日你告诉我,街旁似是有些人,在盯着我们。”
听他这么一说,魏无羡才突然回忆起来,那天确实感觉到被人监视。
“这过了许久,我竟也忘了询问江澄。唉……”他叹了口气。
“魏婴,你变了。”蓝忘机眼中带着些怜惜。
“哪里变了?”魏无羡有些无奈地笑道。
蓝忘机没有回答他,只翻了个身躺平下来,定定地似是透过屋脊望着远处的天空。
魏无羡见他又露出这种惆怅的表情,便有些委屈,才暗自闷闷,便又听蓝忘机开口道:“若我好不了……”
“胡说!呸呸!”
魏无羡被气地一骨碌翻身坐起来,也不顾这一动将被子中的暖气全扇了出去,只生气的瞪他。
蓝忘机将目光缓缓移到他的眼上,又躲闪移开。
魏无羡就这样定定地坐着,皱眉瞪着他。两人僵持着,也不说话。魏无羡怎么也想不明白,明明刚才好好的,怎么突然就针锋相对了。
“咳咳,唔咳咳……”蓝忘机捂嘴,努力压抑着咳嗽。
魏无羡心中一软,只道怎么就被他掐住命门了呢?
他帮蓝忘机拉好被子,觉得当下就算留在屋里也只有尴尬,转身想要离开。
“魏婴!”蓝忘机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慌乱。
他突然迈不开脚步了,怎么也不忍丢他一个人无助的躺在空荡荡的房里。
“对不起……咳咳……”
魏无羡狠狠咬牙,转身回到他身边,跪在床边,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。
“不碍事……我——”
“嘘——”魏无羡制止他接着说下去。
说罢起身开门,正巧江营从远处走近,见他开门,径直迎上来,“师兄早!”
“不早了。”魏无羡这会儿正闷闷,张口就噎他。
一大早上无缘无故被怼,江营成了丈二和尚,怎么也摸不着头脑。他一脸疑惑地盯着魏无羡看了许久,审视了一番,下结论道:师兄一定是哪里没有服侍好,惹了含光君不高兴。嗯,一定是的!这个节骨眼,可不能在这里给他当出气筒。于是放下食盒,脚底抹油,溜之大吉!
“喂!跑什么!”
魏无羡:“……”
只剩下魏无羡提着饭菜,楞在门前,看着江营跑得飞快。
“魏婴?”
突然蓝忘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。他快步走进去,看到蓝忘机已经微微撑坐起来,怕他脱力,忙将他扶起,让他靠着自己。
他看蓝忘机面色,似乎是有话想说,便道:“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。”顿了一下又接了句,“我饿了。”
……
美食真能让人的心情好起来,魏无羡吃饱喝足后觉得又开心了起来,将刚才的不愉快通通抛之脑后,可谁知偏有人不理他的情。
他刚在床边坐下,就听蓝忘机道:“魏婴,方才我想说……”
话刚出口便见魏无羡面色一冷,于是道:“你若不想听,我便不说了。”
魏无羡朝他一笑,释然道:“二哥哥,你莫要妄自菲薄,便说什么都好。”
“非也,我只是……怕……”蓝忘机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手,复又抬头,“我曾说你变了,其实我也变了。变得不似从前那般强大,变得畏首畏尾,变得优柔寡断,变得……”
“蓝湛!”魏无羡猛地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,蓝忘机靠在他的肩头,依旧喃喃自语。
“变得越来越懦弱,越来越无能,有时候我都不认识自己……”
“蓝湛……”魏无羡让他不要说下去,“我也变了,我变得不像从前那样正义凛然,变得脾气暴躁,变得让人畏惧,变得敏感易怒,变得丝毫不善解人意,变得手段残忍……”
“你可曾嫌弃我?”魏无羡轻声问。
他放开蓝忘机,与他四目相对,“别怕,有我。”
从前万人唾弃,独你一人信我、护我,如今,你变的如何,又与我爱你、信你有何干系呢?
蓝忘机闭了闭眼睛,像是要把眼泪逼回眼眶,他伸手又将魏无羡抱入怀中。
晌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,天气正好。日光穿过窗缝,正巧映在蓝忘机的眼角,他躲闪了一下,放开了魏无羡。
“魏婴,扶我一下。”蓝忘机说着便要下床。
魏无羡忙扶他站定,穿好长衫,起身出门。
门外莲花池边有一座小桥,穿过小桥是湖中心的一座小洲,洲的另一边仍以小桥向远处连通。
魏无羡就这样扶着蓝忘机跨过一座座小桥走向远处。待二人终于离开小桥,眼前是一片垂柳,垂柳随风飘飘摇摇甚是婀娜,伴着湖中睡莲,竟有种与世无争的静谧。
“这儿什么时候有柳树了?”
“还有月季,前方是一片竹林,你只当莲花坞是曾经熟悉的模样,便许久不曾欣赏。”
“不对啊蓝湛,你分明才恢复眼力,又是怎么知道这好地方的?”魏无羡问。
“听竹瑟瑟,嗅花芬芳。”
“好哇蓝湛,之前一直瞒着我自己独享!”
“美吗?”蓝忘机眼中带着笑意看他。
“美,不及忘机美!”
蓝忘机被他一句调侃,烧红了两只耳朵。
他拉着魏无羡走近柳树边的平地,面朝太阳,扶着树干正要跪下。
“蓝湛,你,干嘛!”
魏无羡方才一惊,正想将他扶起来,却见蓝忘机俯身向着太阳叩拜。
“苍天在上,蓝氏先祖在上,我蓝湛欲与魏婴无羡结为道侣,从此生死相依,福祸不弃,至死不渝!”说罢俯身叩首。
他身上的外伤未愈,后腰又隐隐作痛,弯下身子时不得不用手撑地,来支撑身体,使得双手微微发抖。
魏婴见他竟是在拜天地,不禁心中狂跳,虽说二人早已经心照不宣,却从未真正有过这般的仪式,当即觉得心中暖意融融。
他跪下来,扶着蓝忘机,护住他的腰身,待他叩首三次,将他缓缓扶起来。
蓝忘机坐稳后转头望他,眼中尽是期待,“魏婴你可愿?”
魏无羡朝他一笑,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了。他跪坐下来朝着日光的方向叩首,声音中还夹杂着哭腔,“我愿,我愿与蓝忘机结为道侣,从此不离不弃,至死不渝……”他行大礼迟迟不肯起身,待蓝忘机弯腰去扶他,方才起来。
魏无羡双手相交举起,对着太阳,面色严肃而又坚定,“爹、娘、江叔叔、虞夫人、师姐……你们放心,魏婴如今很好,有他在,我勇敢了许多。”
说罢转头看了看蓝忘机,又闭上眼,“伯父伯母,我与蓝湛……你们且放心,蓝湛不会有事的。”此生不弃,我一定会照顾好他。
他睁开眼睛对着蓝忘机会心一笑,蓝忘机也对着他目光含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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