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行

【忘羡】无名（虐叽）

十七 归思

指路：

一 疑虑   二 早春   三 雪尽   四 暴雨   五 迷雾   六 一人  七 毒伤   八 交心   九 残魄  十 故人   十一 灾降   十二 思追  十三 家书   十四 真假  十五 生死 十六 逢生  

如今蓝曦臣不在云深，蓝忘机卧床养伤，魏无羡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无所事事，为所欲为了。除了照顾蓝忘机起居，他还帮助处理一些云深不知处的事务，顺便指点蓝思追练剑。

云深不知处放出了弟子追踪薛洋的踪迹，已经离开半月。他也与江澄通过信，不出意外，莲花坞也定会放出门人追踪薛洋。兵分两路的高手，定不能让他逃脱。

蓝忘机这几日身体渐渐恢复，虽说尚不能练剑，但早晚时候已经可以打坐修炼内功。

体内的毒解了之后，他突然感觉身体变得异常轻盈。胸口不再有沉闷的东西压着，夜半时分，也不再会突然被剧痛痛醒。

但毕竟被这毒折磨了数日，神经在刺激下存留了些许反应。因此约莫每日临近丑时，他都会惊醒一次。

起初，魏无羡还没有发觉。但有一次，蓝忘机惊醒后突然想要起夜，他放轻动作爬下床，摸索着穿上鞋。

半夜三更，烛火早已熄灭，只有月光能投过窗缝照出一些光亮，但他如今双目形同虚设，连半点光亮都瞧不见，只得伸手探着，缓缓向前，寻找方向。

也不知是被照顾了太久，辨不清方向了，还是屋内的陈设没有归位。他突然被脚下的圆凳绊了一下。

仓皇间，他想要稳住身形，便下意识伸手去抓，抓住桌沿，却顺势带下了桌上的茶具。茶具噼里啪啦摔在地上，碎了一地，茶水也洒了满桌满地和满身。茶水洒在桌上，瞬间便漫进他的指缝间，他指尖一滑，手一松，还是倒在了地上。

他用手撑住地面，想坐起来，却只觉得手心一痛，当即愣住。

蓝忘机有些颓然，曾经他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。可不等他愣住几秒，手就被人抓住，猛拉起来。身体突然失去支撑向后倒去，他一惊，下意识蜷腿，抽手想要撑地，却怎么也抽不出来。心中正想着自己要硬生生砸在地上，却突然被人稳稳扶住，让他靠在怀中。

魏无羡被噼噼啪啪一通响声给震醒，醒来伸手一摸，那人果然不在身边。

呼的坐起来，借着月光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，他忙点了一盏灯，举起来一看，顿时被吓的心跳慢了几拍。

桌上的瓷器碎了一地，木凳打翻在地上，蓝忘机撑坐在桌旁，身上湿了大半，最刺眼的还是他撑地的手。那只手就这样按在地上的碎片上，血流了一地，还在沿着它那弯弯曲曲的轨迹向远方蔓延。

他一时之间火气冲了上来，冲上去便拉他的手，也不管他坐没坐稳，任凭他倒下去。眼看着他无助仓皇的神态，最终还是心中一软，伸手将他扶住，带到怀里。

蓝忘机先开口：“魏婴，无事。”

魏无羡不理会他，让他自己坐稳，取来伤药帮他包扎。

蓝忘机感受得到他生气了，便也不再说话，静静的等他包扎完。

“你不知道疼吗！”魏无羡突然开口。

“疼。”

“明明知道疼，那为什么不叫我？”

“是我不小心。”

“蓝湛！”

蓝忘机不再讲话。

魏无羡又点了一盏灯，陪他去收拾利落，两人躺在床上。

魏无羡道：“蓝湛，若你夜里需要起身，记得叫醒我，不要觉得会麻烦，别让我担心。”

听他这么说蓝忘机突然笑了一下，摇摇头：“不必担心我，入夜与白天如今对我并无分别，若白日里我可以，夜里又为何要打扰你。”

魏无羡看他笑，一愣，“这不是打扰。”他仍觉得惊魂未定，可看蓝忘机的神色表现出的却像是发生的不是什么大事。

蓝忘机：“扰你入眠，怎么不是？”

魏无羡：“可是，我担心……”

蓝忘机用刚刚包扎好的手扣上他的手，以示安慰：“莫担心，在家不会有危险。最多跌一跤，爬起来就好，我不是孩子。”

魏无羡心里一酸。

蓝忘机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，将手探上他的脸颊，强迫他闭上眼睛。

“睡。”

等他手放下，魏无羡又睁开双眼，但蓝忘机的呼吸已经平缓，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。

他还是如此。对一切都淡淡的，人也淡淡的，丝毫不凌厉，只有遇到魏婴……也只有苏涉这种人会把他的坚定与淡然看作是目中无人的傲慢了。

那次事故的第二日，魏婴夜里被噩梦惊醒，他心中一慌，伸手探向身旁，却摸在了那人身上。

他忙收手，掩耳盗铃般的闭上双眼屏住呼吸，生怕自己吵醒了他。长呼了几口气后才轻轻翻身朝向他。

他刚刚拉好被子，就感觉看到蓝忘机也翻过身面向他。他双目微睁，映着幽幽的月光。

魏无羡轻轻抓住他的手：“我弄醒你了？”

蓝忘机：“未曾，之前便醒了。”

魏无羡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，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。

温度是正常的，手被蓝忘机拉下来。

蓝忘机道：“放心。”

魏无羡道：“哪里不舒服吗？怎么这时候醒了？”

蓝忘机道：“没有，你别乱想。”他翻了个身接着道：“大概是之前那毒在时深夜会醒，成了习惯，时间一久，竟改不过来了。你怎么醒了？”

魏无羡呼了口气：“还不是昨夜被你给吓的……”

他在黑暗中，依旧眉飞色舞，眉都皱在一起，好像真的被吓坏了一样，“蓝湛，这些天你每日都会醒吗？”

蓝忘机：“偶尔，不是每日，不打紧，再过些日子应该会好。”

自从魏无羡得知蓝忘机半夜时常会醒来，便也睡的没那么踏实了。

他从前睡得最香，别想有人有事能打扰他，可自从心里放了一个人，感觉自己的牵挂愈发多了起来。

“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？”魏无羡暗自忧心。

伴着蝉鸣声，云深不知处竟不知不觉入了夏。山中清冷，若不是蝉鸣越来越响，真叫人无从察觉。

夏天一到魏无羡的心便沉不住了。蓝忘机知道，这时节正是云梦荷花绽放的时候。

自从灵力恢复，他便想下山夜猎，可魏无羡无论如何都不许他下山，两人为此还冷战了一番。当然，是魏无羡生气，也是魏无羡冷战，蓝忘机似乎自始至终似乎都不在状态之内。

说起这件事，要追溯到那日蓝忘机瞒着魏无羡下山到彩衣镇除祟。

他瞒着魏无羡并不是不想他去，而是若是告知他，他便会设计将自己关在屋内，然后自己带弟子下山解决。

蓝忘机心中明白，魏婴是担心他，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。自他回到姑苏，近月余时间未曾外出夜猎一次。他身为含光君，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。他灵力已经复原，伤也好了九成，泽芜君不在山中，若是他再窝在云深不知处，就要给弟子们助长消极懒惰的气氛了。可魏婴不允，无奈只好自己行动，夜里趁他不注意，遛出了静室，带了些需要历练的弟子，便下山去了。

魏无羡第二天一大早发现蓝忘机下山夜猎，觉得气不打一出来。他如今身体还未完全康复，身上的旧伤也时常反复，可他依旧不当回事，竟还如从前那般。最过分的是，他竟然是瞒着自己私自下的山！

魏无羡丝毫没有考虑到告知自己之后是否还有下山夜猎的机会。

不过他确实生气了。

蓝忘机回来时，魏无羡确认他身上没有带伤之后转头便走，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。丢他一个人在原地，怎么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如此生气。

一连两日，魏无羡都没有主动和他搭话，无论是用餐还是就寝，甚至照顾他喝药，帮他按摩腰背都没有主动同他讲过半个字。这太过于反常，以至于蓝忘机将自己好好反省了一遍，反省自己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惹到他了。

从前都是他寡言少语，魏无羡从来都是在耳边滔滔不绝，如今这样的情景，蓝忘机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。

夜里，蓝忘机怎么也无法入睡，他很少失眠，可现在连经年累月养成的作息也不管用了。魏无羡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，让他觉得既愧疚又有些委屈。

他感觉到身旁的人动了动。魏无羡翻过身去背向他，他只好靠上去，轻轻搂住他，“魏婴，我……错了。以后不会了。”

魏无羡还是一动不动。

魏无羡心中清楚，自己的气早已经消了，也理解蓝湛身为含光君需要为弟子做表率，可蓝忘机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，他想起来实在是后怕的紧。如今一想到蓝忘机又让自己一人面对危险，他就觉得什么事都可能发生，心就好像被撕扯着。

他叹了口气，又将自己好好反省了一遍。

也许确实是我太敏感了……

仔细想了想，心中的爱意盖过了怨气，魏无羡释然，决定原谅他，他轻唤了声蓝湛，身旁却无人应答。

他正想翻身，忽然发觉，那人的手还搭在自己身上，人早已经睡过去。

还是精力不济呀……魏无羡暗自心疼。

他将蓝忘机的手移开，翻身面对他。

平日里二人亲近时，会相互贴近，给对方最舒适的姿势。可今日，魏无羡背过身远远避开，蓝忘机只好倾身贴近他，他怕挤到他，只好伸长手臂去搂抱。

魏无羡看着他，他竟就这么侧着身，腰背僵硬的挺着睡了过去。

魏无羡扶他侧躺成舒服的姿势，探了探他的后背，带着灵力帮他揉捏了一番，那人都无知无觉。直到蓝忘机的全身温热起来，他才收了灵力。

魏无羡突然觉得一直堵着的内心舒畅了起来，他靠近他，在他眼角轻轻啄了一下，噗嗤一声笑了笑，觉得讨到了便宜，心满意足的准备入睡。

可睡美人仿佛察觉到自己被轻薄，突然睁开了眼，“魏婴……”

他眼神迷离，魏无羡不知他是梦中呓语还是醒来之后唤他的名字，但还是握住他的手，答道：“我在。”

蓝忘机似乎半梦半醒着感受到了自己体位的不适，他动了动身体，平躺下来，微微侧头，“不生气了？”

魏无羡撅嘴：“生气，生气做什么，你也不听。怎么样，腰疼吗？”

蓝忘机摇头。他眼神迷离，眼皮一直在打架，似乎是强撑着与他搭话。刚刚的小睡肯本不是好眠，他心中装着事，虽然精神上撑不住了，可是思想却还在运转着。

魏无羡看他朦胧的模样，不忍再让他硬撑，帮他拉了拉被子：“没事了，蓝湛，睡吧，我们明日再说。”

蓝忘机“嗯”了一声，伸手去抓他的手。

魏无羡靠近他，让他能伸手就触碰到自己，伸手搂住他，“以后若要夜猎，我不再拦着你，我们一同去，你不许再一个人去冒险。”

“嗯。”蓝忘机闭上眼睛。

他有些撑不住了，只因放下心来，倦意便汹涌而来将他包裹，只应了一声就入了梦，但这次却是好眠。

第二日一早，蓝忘机醒来，魏无羡真就恢复了以往的样子，一醒来便不安分的挑逗他。

他突然亲近让蓝忘机感到往日的亲切又回来了，心情舒畅了许多。两人都没有再提夜猎的事，自然的接过了那一篇。

蓝忘机拨开魏无羡的手，起身打坐。魏无羡自觉无趣，便拿出陈情吹了起来。悠扬流畅的曲调让蓝忘机感觉到如置身于莲池中，微风阵阵，耳边是风吹荷叶沙沙作响的声音，小舟推着清波，莲藕堆满了船底，魏无羡悠悠然的半靠在船上，一边剥着莲藕一边对他笑。

“魏婴。”他不禁喊出了声。

笛声渐缓，“嗯？怎么了？”魏无羡举着笛子，笑盈盈的望着他。

“莲花……何时开？”蓝忘机幽幽的问。

魏无羡突然来了兴趣，“你说我们云梦的莲花？云梦的莲花五月末便会冒尖，六月花开，七月是开得最盛的时候，过了七月半，莲蓬就渐渐长大了，那时候撑着小船，在莲叶中穿梭……嘿，你还别说，那时候正是最热的时节，可有成片的莲叶遮阴，躺在船上丝毫不觉得热。”

“那时候，你一边划船一边摘莲蓬，吃着莲子哼着小曲儿，畅快畅快！最有趣的还是被老伯追的时候，云梦荷塘里的莲蓬长得好的都是有主的，我们去偷莲蓬，常被老伯抓到。他总是拿着浆追着我们打，可又打不到，只能溅自己一身水，别提多滑稽了。他虽打不到我们可会去告状，每次一被他发现，我们就知道回家又少不了一顿骂了。”

魏无羡说的神采飞扬，他从坐着变成了半躺着，一手撑着头，一边翘着腿一边转笛子。蓝忘机虽看不到，但也感受得到他的兴奋。

“还有还有，摘莲蓬的时候一定不能忘了抓鱼。种莲藕的水肥，所以荷塘的鱼个头长的大，肉也厚，烤起来最鲜美了。我们能抓到很多鲤鱼，这是最次的。若运气好能抓到草鱼，还有鳊鱼！鳊鱼常在深水中，数量也少，若是谁能抓到鳊鱼，那他当日就是我们的老大。”

“你可曾抓到过？”蓝忘机突然打断。

魏无羡笑道：“那是当然！江澄那小子为了赢我，还用灵力抓鱼，真是丢人，被我好一番嘲笑。”

蓝忘机闭目坐着，心却随他飘到了远方的荷塘中，打坐半个时辰却丝毫没有静下心来，灵力在体内运转，却丝毫没有聚起气来。他索性不再强迫自己，收了灵力，静静听魏无羡讲。

魏无羡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，蓝忘机听着丝毫不觉得厌烦。自己没有经历过的，听他这么一一讲述，也觉得身临其境，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，和他一起在云梦湖畔嬉戏玩闹。

他想的入神，魏无羡唤他也没有察觉，直到背后突然温热起来，他才缓过神。

魏无羡又带着内力去探他的后背，他摇摇头拉下他的手。

“怎么了蓝湛？累了吗？”

蓝忘机摇头，“一时走神。”

“嗯。”魏无羡回应道。

“魏婴，我们去云梦吧。”蓝忘机突然道。

“啊？现在吗？”

“我想去看看，上回匆忙，未能仔细欣赏。”

“可你现在身体没有康复，不宜舟车劳顿。”

“我无事。灵力已恢复，眼睛不日便会复原。行路慢些，不打紧。”他安慰道。

一听说去云梦，魏无羡忽觉得心中一热，好似胸中霎时间燃起了一把火。他先是惊讶与疑惑，但瞬间便被惊喜的心情替代，待这股热情沉静下来，火光渐渐冷却，便又开始忧心蓝忘机的身体。

他看蓝忘机认真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，却也不敢贸然答应他。但扪心自问，他是想回云梦的，自从鬼手案尘埃落定后，他还未曾回到云梦一次，也许久未见到江澄了……藏着这点私心，他狠不下心去拒绝他。

蓝忘机忽然起身，走向窗边。他打开窗边的矮柜，摸索着收起了行礼。

“喂，蓝湛，也不用这么快吧？”

蓝忘机手上动作未停，“你许久未回家了，早点去，让你回家多住些时日。”

“回家？”魏无羡喃喃道。

“嗯。”

他走过去拉住蓝忘机的手，“真的去吗？江澄他不欢迎我怎么办？若他不让我进门，你就要陪我露宿在门外了。好好的含光君，和云梦弃徒一起赖在人家家门口，传出去，你这谪仙一样漂亮的脸蛋可挂不住了。”

蓝忘机无视他的调侃：“你知道江晚吟不会的，他虽讲话难听些，但却是关心你的。”

“可云梦也不是我的家了……”

“云梦是你的家，姑苏也是你的家。”蓝忘机停下手中动作，直起身子坚定的“看”着他。

“蓝湛……”魏无羡有些动容。

“嗯。”

“云梦是我的家，姑苏也是我的家，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。”他伸手抱住蓝忘机。

蓝忘机回抱住他，“早些动身。云梦离岭南更近，也许在云梦会还有兄长的消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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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章预告：题目《回娘家》

请奏响唢呐～~

哔哩啪啦呜啦啦啦啦啦啦啦啦…